當DeepSeek能在0.1秒內生成《紅樓夢》人物關系圖譜，當ChatGPT可瞬間解析哥德巴赫猜想，一個根本性問題浮出水面：當知識獲取的邊際成本趨近于零，人類為何仍需要學習？這恰是AI送給教育最好的反思契機——它剝離了知識壟斷的外衣，迫使教育回歸“葉瀾之問”的本質：在“教天地人事”的表象之下，“育生命自覺”的深層價值如何實現？紐約大學認知科學家加里·馬庫斯指出：“AI的正確答案中往往潛伏著系統性謬誤。”

當學生用AI解出數學題卻無法解釋推導邏輯，當教師依賴算法生成教案卻失去課堂應變能力，這暴露出技術狂歡背后的認知危機：知識獲取的便捷性正在異化為思維惰性的催化劑。教育的真諦，恰在于通過“慢思考”的過程培育思維韌性——正如柏拉圖學園門楣上的箴言“不懂幾何者不得入內”，重要的不是掌握特定知識，而是通過知識習得的過程訓練邏輯推演能力。

從竹簡到活字印刷，從廣播電視到元宇宙，教育始終在技術浪潮中尋找平衡點。20世紀60年代，斯金納教學機器曾承諾“徹底變革教育”，最終卻因忽視情感互動而退場；20世紀90年代，有人說多媒體課件試圖取代教師，卻在標準化推送中消解了教學個性。這些技術烏托邦的破滅揭示出教育不變的底層邏輯：任何技術都無法替代師生在認知沖突中建構意義的過程。

AI帶來的根本性不同，在于其首次觸及人類智能的核心領域。但教育的終極命題依然成立：如何培養“完整的人”？孔子“不憤不啟，不悱不發”的教學智慧，蒙特梭利的環境教育理念——這些穿越時空的教育思想，在AI時代反而顯現出新的生命力。它們提醒我們：當技術能解決“教什么”，教育者更需要專注“如何育”——通過設計認知沖突、創設實踐情境、引導價值判斷，喚醒學習者的主體自覺。

當一項現象級技術出現時，總會引發關于利弊的討論。我們應當以發展的眼光、積極的態度去面對，保持熱愛，擁抱技術，迎接不確定的世界。這不僅需要教師具備不被替代的勇氣，更需要深厚的專業底氣，在技術洪流中錨定教師專業成長的坐標。

保持好奇心——以探索者的姿態前行。好奇心是驅動學習與創新的核心動力。我們在鼓勵學生提出問題、參與探究性學習的同時，教師也應成為探究精神的踐行者。教師要保持對AI的好奇，對AI思考過程及其結果的好奇，在與AI協作的同時保持提出問題的能力，進行辯證思考，使互動的過程更富有創造力。我很喜歡DeepSeek的slogan（口號）——探索未至之境，這背后需要我們持續的好奇心。

保持熱愛——讓技術為教育夢想服務。AI賦能教學，但決定教育質量的仍是教師的教育情懷和教學智慧。電影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導演餃子在招聘團隊時，最重要的標準就是“熱愛”。同樣，熱愛教育的教師會主動思考如何利用AI提升教育教學的體驗與質量，而非僅依賴AI完成機械性任務。AI可以成為教學的助推器，但真正點燃學生求知欲的是教師的熱愛與匠心。

學會學習——構建AI時代的教師成長路徑。時代不斷發展，學習的方式也在不斷發生變化，我們反復強調教師終身學習的重要性，因此教師需要學會學習，構建能夠自我驅動、持續優化的自主學習體系，包括目標設定、過程監控與策略調整。AI可提供精準的分析和有針對性的推理，但教師須具備反思性學習的能力，真正讓技術為自己所用，而非被技術裹挾。這意味著教師要培養數據素養、批判性思維與跨學科整合能力，使學習成為動態進化的過程。未來的教育生態，不是AI取代教師，而是賦能教師——AI讓教師更強的關鍵，不在于AI本身，而在于教師如何利用AI提升教學質量和教育智慧。

我們需要以開放的心態迎接技術變革，保持好奇心去探索，保持熱愛去實踐，并不斷學習提升自己。技術終將迭代，但真正決定教育未來的仍然是教師的思考與行動。

（作者系浙江省溫州市實驗中學教育集團校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