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在城里已經開了幾天,地點是在首都博物館本館B廳,開幕日是10月22日,展期到2026年3月1日,門票對外免費。進門你能看到的不是一兩件孤立的古物,而是來自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的超過170件金器,時間跨度從公元前15世紀一直到明代,有些東西還是第一次在世界上展出。人流會覺得這些金器不僅發(fā)光,信息量也大,能把幾個歷史階段的交往和工藝變遷串起來看清楚。
從展廳布局和陳列上就能看出策展的思路,主題寫作“黃金如縷,互鑒為橋”,意思是把黃金當成一個線索,看文化怎么流動、怎么碰撞、怎么融合。展分成三階段:一段是草原與早期中原的接觸,一段是唐代與西部文化的交匯,最后一段講遼宋以后草原與中原慢慢交織的過程。大體順序在展廳里呈現(xiàn)的是一種時間的回溯——但我想把看展的體驗倒著說,先從現(xiàn)在的展品和細節(jié)說起,再回到那些傳入的古老脈絡。
走近展柜,最容易被盯住的是一些造型繁復的裝飾物,比如遼代的那雙“蓮花摩羯戲珠紋靴”。外形看著像陪葬用品,裝飾比普通絲綢鞋更講究,有飛鳳、花卉、卷云。考古記錄里這種金飾鞋并不常見,曾在一座合葬墓里發(fā)現(xiàn)過類似的鳳紋金花銀靴,出土時是覆蓋在公主的絲網鞋之外。旁邊還有一頂由十六片鏤空金片連綴成的卷云冠,表面貼著二十二個鎏金圓片,裝飾圖案有菊花、鸚鵡、雁、飛鳥和太極樣式,整體看上去像是把自然與權威的符號揉在一起,既有禮制意味,也有草原的裝飾趣味。
再往里走,有一件北魏時期的摩羯人物金索墜飾,結構分為扣、鏈以及墜子三部分。整條鏈子用金釘固定,墜子正中是一個人形小像,額頭上開了一個小孔,像“天眼”的造型;人物肚子挺著,雙手抱著摩羯的魚尾。兩只摩羯張口咬住鏈索,造型動感強。下端還有一枚十字花形的小墜,鑲嵌著紅、藍、綠三色寶石,使整個掛飾在金色之外有了色彩點綴。學界注意到這種雙摩羯紋的形象,能在更早的中亞出土品里找到對應,像貴霜帝國時期的飾物就有類似造型,說明這種樣式是從西域或中亞一路傳來的影子。
展品類型蠻多的,有首飾、腰帶飾、車馬裝飾、禮器等。時間越往前,造型越粗獷、技法越原始;到后世,鎏金、鑲嵌、金珠工藝越發(fā)細膩,既顯現(xiàn)出工匠手法的表演進步,也反映出審美與功能的變遷。你可以在一個展柜里看到早期的錘揲和澆鑄作品;在另一個展柜里看到唐代或宋代運用了復雜鎏金技術、寶石鑲嵌的細工件。工匠們是怎么做出來的,展板上有示意,有些細節(jié)乃至接縫和鑲嵌方式都能看出手工痕跡。
把時間線往回拉一圈,展覽希望把歐亞草原、中原、青藏高原這些區(qū)域的黃金生產、使用到傳播的歷史捋清。第一段講的是黃金從草原往中原流入的路徑,商周到漢代那會兒貴族階層開始接納黃金飾物,金器成了中原和草原間的物質紐帶。到了唐代,開放的氣氛讓工藝和圖式有更廣泛的交流,展覽里這部分的金件往往既保留宮廷的規(guī)格,又帶著絲路上多元文化混合的痕跡。最后一段從遼宋到明代,展示了長期互動后草原傳統(tǒng)和中原技藝如何纏在一起,像是兩條紋路逐漸編織成同一塊布。
策展在解釋這些文化接觸時,既擺出文物本身的技術痕跡,也說明了這些圖像的來源和傳播路線。比如展覽里提到的喇叭口金飾,可以把時間往前推到公元前15世紀到13世紀,它們的分布顯示出一條從歐亞大陸西端向東延伸的軌跡。戰(zhàn)國到漢代的卷曲動物紋牌,圖像和風格明顯帶著草原游牧民族“動物風”藝術的標識。唐代金飾的豐富色彩和造型,則能反映出絲綢之路上不同文化的碰撞與融合。
展覽背后的藏品來自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,這一批金器既有高的藝術價值,也承擔著對歷史交流的證據功能。策展方還安排了學術對話和展覽研究,希望借這次展覽把兩地博物館的合作推得更深。展廳外的觀眾服務也配套了說明材料和近景照片,便于看到那些肉眼難以捕捉的工藝細節(jié)。
看展的人多是按時間線走,但你也可以挑幾個展柜反著看,先看后世的精細品,再往前追源頭。走這種路線能更明顯感覺到什么是流入、什么被本地化、什么又被改良。總之,展里每件金器都不只是“金光閃閃的東西”,它們還記錄了來去的人、物和思想。總之,展里每件金器都不只是“金光閃閃的東西”,它們還記錄了來去的人、物和思想。